哈利微微抖了一下。他沒有辦法回答這問題,因為他這一瞬間感覺他的心掉進了冰水裏。伏地魔知道他為什麽咬下來，也完全準確地猜中了他這時候會有的心情。伏地魔……什麽都知道！這讓他對半路才回過神的他自己更加唾棄、更加厭惡了。伏地魔說得沒錯,他現在恨自己更超過恨他——為什麽剛開始的時候，他會期待？為什麽在這種都是血味、又是單方面壓制的親吻裏，他會有反應？

大概是他現在的掙紮表情取悅了伏地魔，他低沈地笑了一聲，然後重新壓低身子。哈利以為他還想繼續，條件反射地轉過頭,但是伏地魔並不是想做他認為的那件事。腦袋被重新固定住,臉頰邊上傳來了一種溫暖濕熱的觸感——

哈利意識到，伏地魔在舔舐他剛才流出來的血。雖然他只能瞪著一邊床褥看，並不能看見對方的臉，但是他依舊能察覺到，對方的動作細致而小心，像是在對待什麽珍寶。那種感覺讓他再次戰栗起來，比剛才的親吻更讓他顫抖。

這件事做了有一段時間。期間哈利沒再試圖反抗，而伏地魔也沒有說話。然後他終於拿出了魔杖，點了點哈利唇邊。

舌頭上的刺痛感消失了，哈利發現他恢覆了說話的能力，身體似乎也能動了。“你到底想做什麽？”他依舊躺在那裏，只擡手摸了摸嘴唇，翡翠眼睛緊盯著對方。

哈利現在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。如果說他還有熱血上頭的時候的話，那伏地魔顯然沒有，從來沒有。尤其是在這種時候，知道未來會發展成什麽樣的時候。那他就想不明白了，為什麽明知道不會有什麽有價值的結果，伏地魔還要選擇這麽做？讓他心旌動搖，最後卻什麽也沒做到？一個帶著血味的吻無疑不會是個令人期待的目標。

伏地魔正把魔杖放回口袋。“如你所見。”他簡潔地說，似乎剛才他們只是交換了一個禮儀性的貼面吻。“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。”他這麽說的時候，語氣依舊十分平靜。

“……你在開玩笑吧？”哈利看著他那張英俊的臉。伏地魔剛才就說了一句話！“那個見鬼的標志……難道你是說真的？”因為他給他留下了閃電傷疤，所以得出一個永遠是他的結論？這到底什麽見鬼的邏輯？

“如果你這麽想的話，我也不介意。”伏地魔說。“你有權利選擇一直沈浸在你自己臆想的世界裏。”

哈利又瞪著他了。他從來不會想太多，但是這家夥總是讓他不得不想太多！“你以為這是一句表白嗎？”

這回伏地魔向他露出了一個斯萊特林標志性的假笑。“我想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都會知道，這的確是一句表白。”

雖然並沒有其他什麽多餘的話語和動作，但是這種直截了當的承認還是讓哈利覺得他自己有臉紅的趨勢。他再次在心裏摒棄了自己的反應，翻了一個白眼：“我還以為你的手段有多高超——這種話，根本沒人會答應你吧？”

“的確沒試過，但是你答應了就有了。”伏地魔回答。他原來的確沒打算說實話，但是現在的情況真是不得不說實話。該示弱的手就要適當示弱，他的男孩明顯不能逼過頭。

哈利差點從床上彈起來，因為過度驚詫。“什麽叫‘我答應了就有了’？難道你……”他沒問下去，因為伏地魔的臉色擺明了不想回答這個問題。這太讓他驚訝了，以至於有片刻完全語無倫次：“你……這怎麽可能？！”好半天他才回過神，又說：“難道你覺得我會答應？我剛才的態度不也表示得很明顯了？”雖然幹不掉對方，也沒打算把最終目標半途而廢，但是他也絕對沒有表現出任何能妥協的態度吧？

“你可以改。”伏地魔又朝他露出了一個假笑。他知道哈利在想什麽，也知道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。他們是死敵無疑，但是這段時間下來，他們已經不僅僅是死敵了。他腦子十分清醒，他甚至能保證，他從沒對人這麽用心過。

哈利差點被他給氣暈了。這什麽霸王條款！伏地魔的問題就可以不回答，而他就必須為伏地魔改變自己的決定？“憑什麽啊？你自己想想，你那句話怎麽說的？我難道要為你殺了我父母而感到感激涕零、然後覺得這就是我們在一起的大好契機嗎？你真的不是看多了天方夜譚？對，我忘了，這話你和貝拉特裏克斯說還有可能成功！我想她八成不會介意親手捧給你父母的頭！你大可以試試！”他最後幾乎是吼出來的了。

話一出口，哈利就馬上意識到，他竟然真的把心裏話全說出來了。他以前一直試圖遮蓋這種矛盾，試圖維持平衡——至少是表面上的——為了他們能處過這七年、不把時間花在試圖解決自己的隊友身上——但是這次一破功就破到了底。這話說出來了，他們以後大概就真的相敬如冰了，他也就不能遇見事情就習慣性地喊伏地魔出來解決了……

停！他這第一反應到底是在想什麽？不過是三年不到的功夫，就已經養出依賴性了嗎？哈利這一刻無比痛恨伏地魔慣常的物品形態，那絕對麻痹了他的警惕性。

伏地魔看著他，臉上的神情依舊沒什麽波動。然後他說：“說得沒錯。”

哈利本來已經準備好對付他推卸責任的話語了，結果得到的卻是這麽一句，一瞬間張口結舌，感覺力氣都打在了棉花上。“既然你也知道，你還那麽說？你真覺得我會原諒你嗎？”他怒道，覺得對方今天說不定真的一直在耍他。感覺和立場是兩回事，而他絕不會放棄他的立場！

“不。我已經不抱有多餘的幻想。”伏地魔說。

就像他現在回憶起來之前幾十年的目標一樣，他想當做那些從未發生、他從未走到歧路上去，是根本不可能的。但他並不會對誰承認自己做錯了，然後痛哭流涕，表示自己要痛改前非。那是他僅存的驕傲，又或者是因為他的自大。而且，他認為這完全於事無補。他所能做的，就是承認他所做的，然後做到他現在該做的。因為在事情發生以後，都是無可挽回的；任何事情都一樣。

就像是哈利說的，原諒。啊哈，那種毫無意義的原諒。他對這個根本沒有感覺。如果不是哈利提出來，他大概不會在這個詞語上停留哪怕半秒鐘。解釋的理由和懺悔一樣，如果這兩種情緒有用，要阿茲卡班做什麽？真正犯錯的人祈求了原諒，就能免除其他罪罰了嗎？這才是真正的天方夜譚，只是大多數人欺騙自己心安的借口而已。似乎得了這麽一句輕飄飄的話，他們之前做的事情就一筆勾銷了似的。

也就像是那個著名的預言。特裏勞妮的預言並不是開始；是他得到了這個預言，還相信了它，最後在兩個符合條件的嬰兒中選擇了哈利，這才是真正的起點。如果不是這樣的話，他估計永遠也不會註意到一個叫哈利·波特的男孩，永遠不會碰上他，也永遠不會發生後面的事情，然後到現在。想想看，如果他當初選了另一個……他簡直完全不能期待後面的發展。他怎麽能不認識哈利呢？

這種因果關系很難解釋，伏地魔曾經試圖淩駕於它，操控於它，但是現在他放棄了。這大概屬於死神的範疇，或者更廣地說，是宿命，而他只需要走下去。一次自以為是和畫蛇添足就已經夠了，他不會重蹈覆轍。而相比於弄懂這個，還有其他更重要、更吸引他的事情等他去做，比如說新的人和新的人生。

“你不需要原諒我，我也不需要你的原諒。”伏地魔最後說。他目光依舊沈沈的，看不出別的其他情緒。

哈利看他沈默半晌，還以為會有什麽轉機，結果聽到這麽一句話，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。他該說這家夥不愧是伏地魔嗎？從來就是死不悔改的？“按照你前後說的話，難道你覺得一個人會在不原諒他仇人的情況下愛上他？這事情有可能發生嗎？”枉他還以為伏地魔思考方向已經正常了，現在看起來，根本還是無法理解！

那本來就是兩回事，伏地魔在心裏想，但很聰明地沒說出來。人的感情那麽覆雜，誰能保證每種感情都是單純的，絲毫不參雜別的東西在裏面？更別提他們現在這種不上不下的尷尬情況了。“總之，你記得我說過那句話就行了。”

“可是那不……”哈利想反駁他，那件事無論如何都不會照他說的那樣發生，但是沒說完。因為伏地魔幹脆利落地變回了掛墜盒，擺明了不會繼續和他說話。他頓時又急又氣，這事情根本還沒解決吧？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同步惡搞小劇場：(今天有個客串)

斯內普(大吼)：波特屬於黑魔王——我們別碰他！走！走！

V(收魔杖)：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懂，西弗勒斯，所以我之前才沒懷疑你。

哈利(臉紅)：……閉嘴！

【斯內普的話來自原著第六部，29章，王子逃逸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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